翻开扉页,一叶杨柳静静地躺着。
它曾藏于数册书籍,也曾拂过无数文字。我曾以为那些经流年删减的古老文字会凉薄难当,谁料想有这一叶杨柳相伴,它们反而变得温润如玉,灵动非凡。
依稀可见,那生长于文字中的依依杨柳……
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”三千年前,一位久戍之卒,在归途中追忆唱叹,犹忆当年。有位女子曾折一枝杨柳赠与临行的白衣少年。彼时的柳,映着男子翩翩的身影,更刻着女子彻骨的相思深切。如今的柳,映着边塞棠棣之花的艳影,更成为思怀远人的寄托。
那是《诗经》中的柳,是怀恋,是“玲珑骰子安红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。”
“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。”大漠烟尘,旌旗蔽空。唯有一枝柳带着新生的绿意勾勒着孤城万山,滋养着边关之士。今夜曲中惊闻折柳,何人不曾起悠悠故园之情?羌笛慢起,杨柳无言,成为这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外的唯一景色。
那是边塞诗中的柳,是希望。是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。”
“我是要赞美杨柳的,为的是它高而能下,高而不忘本。”丰子恺独对柳树喜爱之甚。或是他曾某日走过一条河畔幽径,望见百花皆依靠东君之势,拚命向上,唯有柳树向根而生,成为与这春日相调和的生命姿态。
那是散文中的柳,是格致,是“分行接绮树,倒影入清涟。”
无数的柳随文字摇曳,我已不知该采撷哪枝……
或有《牡丹亭》中的梦梅之“柳”,诉说着“但使相思莫相负,牡丹亭上三生路”的生死情深;或有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之柳,表达着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
那些生长在文字中的柳,是怀恋,是希望,是故园情,是迤逦而来的情思。是烽火三月中的绿意犹存,是百转千回后的不忘初心。
生长在文字中的依依杨柳,清逸而隽永。
你只是轻轻拂过,却在文字中留下不散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