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滋妈妈的绝望与希望(2)

2016-05-13 08:59 中国青年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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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标题:艾滋妈妈的绝望与希望

体育课上,菲菲碰过的皮球、跳绳、毽子,别的学生就不再动了。

扎堆儿说悄悄话的女生,一看到菲菲凑过来,就呼啦一下全散开了。只要她开口,别人总是转过头、或者捂住嘴巴。即使她最好的朋友,也不愿在做操时拉她的手。

女儿不再早起梳头,绑着粉色头花的小辫子剪成了男孩式的短发。

她不再让妈妈接送了。有一次,杨芸缠着送女儿,女儿只是在校门口和妈妈说了声“再见”,甩开妈妈的手就跑开了。

杨芸注意到,路上菲菲碰到两个同学。一个同学没理菲菲。另一个和菲菲并排走了一段路,看到街上的同学越来越多,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时,这名同学快走几步,把菲菲甩在身后。

“不知道女儿是怎么过来的,她的心一定很痛。”杨芸哭着说,“我有过这样的经历。”

杨芸产后大出血,医院查出她是艾滋病感染者。在别的病人面前还说说笑笑的护士,一靠近杨芸就闭上嘴,郑重其事地戴上手套、口罩。抱着只有10天大的菲菲出院回家,被父母拒之门外,她心灰意冷。即使现在,她也唯恐别人知道她的情况,所以当服务员经过时,她就垂下头,压低声音。

一天,杨芸问女儿,怎么不请好朋友来家里吃炸排骨。菲菲脱口而出:“我没朋友。”

“我真想装一个摄像头在她身上,看看她经历了什么”。杨芸捂住脸,回忆的每一个细节几乎都要让这个妈妈崩溃一次。

但她已经没机会再知道答案了。

就在女儿说出“艾滋病”40天后,班主任当着33个家长的面,要求菲菲转学。老师告诉杨芸,只要菲菲在,其他孩子家长就都不送孩子来上学了。

这个从没求过人的妈妈依然在抗争着,她低声下气地请班主任给女儿调座位,甚至换个班也可以。班主任没答应,学生家长也不同意。父母要保护自己的孩子,特别是在七八岁这个一打闹就可能流血的年纪。感染这件事,对每个家庭来说,都是灾难。

“或许,需要给艾二代专门建一所学校。”这是李曼的心愿。她的工作室接触过12个未成年孩子,有3人去世了,剩下的9人没有一个能顺利在本市接受完整的义务教育。

菲菲被学校劝退后,杨芸将她送到1500公里外的爷爷奶奶家,变成了留守儿童。她希望在那个没有人认识菲菲的地方,女儿能重新交到朋友。

粉色的头花、发卡、裙子、皮鞋,菲菲一样都没有带走。

就在菲菲离开的这一年里,李曼和摄影师刘禹扬为艾二代众筹到了5台照相机,希望他们记录下自己的生活,学会接纳自己和家庭。在李曼看来,歧视来源于恐惧和不了解,她希望孩子们拍下的照片“能打破艾二代和社会的割裂”。

当地的有关部门也开始逐渐考虑如何减少对艾滋病患者的歧视。一位部门的负责人谈到,在3月1日世界艾滋病零歧视日、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举办与青少年相关活动时,不会再单独针对艾二代群体,而是会请他们与普通的孩子一起参加。当然,融合的过程相当漫长,一两天的集中宣传只是一个开始。

但这些活动,菲菲都没有赶上。一年中,她只回来过一次,杨芸希望菲菲慢慢忘记这段经历。

今年母亲节前,菲菲和妈妈有过一次视频对话。菲菲说,她和小朋友一起上舞蹈课很开心,她要把头发留长。视频里的菲菲把头发拢到耳后,“家里的那些头花、发卡,全都给我寄来好吗?”

这句话,让这位感染艾滋病的母亲在对女儿痛苦的思念里,重新燃起希望。(中国青年报·中青在线记者 李玥)

责任编辑:李思瑾(QL000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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