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杜聪惊讶的是,时隔十多年,即便是艾滋病多发的河南村庄,依然有很多人没听说过这种病。他担心美国当年的悲剧再次出现,回到香港后毫不犹豫地成立了智行基金会。后来干脆不顾家人反对,辞掉了年薪百万的投行工作,全职做公益活动。
当时,艾滋病仍被视为禁区,杜聪不得不像“打游击”一样去农家走访,运用私人关系低调筹资。
从2002年起,智行资助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上学,人数从第一学期的127个,很快增加到近400个。他从不预定名额,每到一个村,凡是符合资助条件的家庭,每家都帮,防止家长为了争夺资助名额带孩子“扮惨”。
杜聪要求工作人员,家访时不能直接给钱,带人参观基金会为帮扶受艾滋病影响的家庭开办的环保袋工厂时,也严格要求来人不能当时掏钱购买。
在他看来,慈善绝非施舍,“不要剥夺他们的尊严”。 从没为钱发过愁的杜聪开始做噩梦,梦见自己筹不到钱了,不得不跟孩子说“明天起,你们又没有学上了”。
直到现在,智行基金会已经获得众多国内外大品牌的稳定支持,杜聪有时仍忍不在微博上吐苦水:“当你有几千个孩子要养,而大部分还在读初中小学的时候,你就知道,什么都缺。”
杜聪每年要在高校、公益组织和企业进行四五十场演讲,还时常要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筹资。员工们最受不了的是,“工作狂”杜聪白天太忙了,时常凌晨一两点组织开会。而杜聪最坚持的是,亲自面试每一个申请资助的大学生。
“他们将来事业有成时,上学这个钱的意义已经不大了,但他们或许会记住这次谈话。”他说。
五一假期的夜晚,杜聪的声音有些疲惫,他参加了一天的基金会迎新活动,还要继续与每位大学生面聊。他希望,“借此培养他们的社会责任心,继续帮助更多的人”。
从2005年起,每年暑假都有一两百位受助大学生回到家乡,进行家访、开设兴趣班,以自身经历鼓励“艾滋遗孤”。
杜聪自豪地说起,现在智行的全职员工,有70%是以前受过资助的孩子,有几个已经做到了项目主管。
他常在微博上“晒幸福”:他曾担心活不下来的孩子学了中医,还监督他控制血糖;以前吃不饱饭的孩子学会了烤面包,还在世界级的面包比赛获了奖;上不起学的孩子毕业后回到家乡贷款创业,帮扶受艾滋病影响的老乡……
杜聪甚至作为证婚人、“叔叔”、“爸爸”,参加了不少智行孩子的婚礼。“对一个没有亲生孩子的人来说,能不断地嫁女和娶媳妇,是福气。当然,我宁愿把福气还给他们的亲生父母。”他在微博上感慨。
杜聪坦陈,刚开始做慈善时,压力大于快乐。一位病床上的母亲,瘦得肋骨凸出,眼窝深陷。去世前两三天,她双眼亮亮地盯着杜聪,求他照顾好自己的孩子。
去年夏天的一天,杜聪坐在星巴克,拿着一张格子稿纸,边看边哭。那是那个被托付的孩子,从监狱写给他的回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