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工了
1955年4月,景山改造工程正式启动。北京市少年宫筹备处将这项工程承包给了私营建平营造厂。
当年只有16岁的傅博是建平营造厂的一名临时工。1955年五一劳动节过后,他接到厂里通知,来景山工地上班。至今,傅博仍记得第一次进入景山的情景。那时候景山里非常荒凉,没有一点皇宫大内的样子。原先驻扎在这里的防空部队已经撤走了,院子里堆的炉灰和渣土有两米多高。当时景山东西门之间根本没有路,地上的蒿草有一人多高,走路时得用手把草分开才能通过,胆小的人根本不敢一个人走。在草丛里一走,就有一群乌鸦“嘭”一下子飞起来,白天都阴森森的。
寿皇殿是景山北侧最重要的建筑。殿中悬挂着康熙皇帝以后清朝历代皇帝的画像。第一个进入寿皇殿的任光远记得,寿皇殿内有9个隔间,每个隔间中都悬挂着巨大的皇帝画像,唯有最后一个隔间中是空的。当时他就琢磨,这间肯定是给宣统留的。
那时西配殿里放着许多木架子,上面有厚厚的硬木板。据说是给皇帝做棺材用的。东配殿放着许多高大的香炉、烛台等供器。由于长期无人管理,大殿里积着厚厚一层尘土。
当时在少年宫做会计的是从崇文区团委调过来的李广田。他记得,景山古建筑的状态很不好,寿皇门两侧的东西配殿都已经漏雨了。大殿房顶上铺的不是油毡,而是锡箔。后来,营造厂的工人把锡箔卷起来收好,换上油毡,再重新把琉璃瓦铺好。
寿皇殿的修缮与改造是整个工程的重头戏。由于寿皇殿是景山内面积最大的古建筑,所以少年宫决定将它改造成一个大礼堂。于是,他们将寿皇殿原有的9个隔间打通。在拆夹皮墙时,工人们还挖出一块豆绿色的玉玺,赶紧就移交给故宫了。为了让寿皇殿看起来更像一个礼堂,工人们在北墙上开了几扇窗户,在大殿的紧西头修了一个舞台,舞台下安上了一排排折叠座椅。起初,少年宫方面想将大殿中12根大柱子拆掉,可古建专家来了一看说,不能拆,这些大柱子都是承重的。后来,寿皇殿改名叫“少年厅”,少年宫很多演出和大的活动都是在这里进行的。与其他剧场不同的是,大厅里依然保留着12根大柱子。
虽然少年宫对古建筑做了一些改造,但整个修缮工程的工艺还是非常讲究的。动工之初工程师们就定下原则,尽量使用传统工艺。传统工艺的精细程度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。就拿给大殿里的柱子上漆来说吧,不像想象的刷两遍漆就完了,而是先要用小凿子把柱子上糊的灰凿下来。露出木头以后,把麻刀(即把好麻弄碎了)像铺棉絮一样铺在柱子上。然后把砖磨成面儿,加猪血和成血料(即灰泥),用它将麻刀糊在柱子上。这就是所谓的“披麻挂灰”。上漆之前得像这样包七八层,绝对不能用水泥。每糊一层都得让它干透了,才能再糊第二层。
少年宫方面显然低估了工程的复杂程度,原本计划1955年“十一”完工,结果工程没干完,只好挪到了1956年元旦。
改造工程开始不久,傅博就从营造厂调到少年宫工作。此后,他在少年宫办公室一干就是几十年。回想当年草创期,他觉得很有意思。那时候,他在工地负责保卫工作,许多新来的老师不敢一个人在景山里走,都是由他来回护送。那时候,景山里狐狸、黄鼠狼、蛇……什么都有。夏天工人在院子里睡觉,狐狸就来回来去转悠。不过说也奇怪,后来草除了,景山里的小动物一下子全没了。
在李广田印象里,最困难的部分是给大殿安暖气。古建筑都是木结构,不能生炉子,于是他们在小操场东北角建了一个锅炉。挖锅炉管道时可费了劲,寿皇殿的地基是三合土灌江米汤修的,瓷实极了,根本刨不动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暖气总算安上了,可是买煤的钱还没着落。于是,江礁让李广田打了份报告,找市政府办公厅想办法。时任北京副市长张友渔看罢报告后,大笔一挥批了两万块。“那时候两万块可不得了啊!普通老百姓一个月生活费才8块钱。有了这两万块,我们买煤的钱、锅炉工的钱都有了。”李广田说。
从北京市少年宫留存的档案看,成立少年宫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资金不足。团市委和少年宫筹备处四处写信求援,市政府和社会各界也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。据江礁回忆,北京市政府拨款40万元、团中央20万元、全国总工会8万元、全国妇联6万元。粟裕将军派军用卡车运走了体育场的“小土山”;北京图书馆的同志用排子车拉走了存放在寿皇殿的图书;就连跟少年宫关系不大的邮电部也送来两部磁石式人工电话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