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琴颂诗经】《诗经·东门之杨》:等待是一首诗(5)

2015-11-13 16:01 光明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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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标题:【琴颂诗经】《诗经·东门之杨》:等待是一首诗

(三)信义千古

把《东门之杨》置于男女约会的背景之下来读,当然是一种主流意见。但也有人认为,如果诗里只是在写“朋友之间负约不至”,是友人而非情人,那又有何不可呢?既然如此,我们也不妨广而泛之地来看“约期”,就此回顾历史上不同人之间的相约与等待。

相比情义,中国人更看重的是信义。似乎男女之间的情义尚可辜负,但朋友之间的信义不能轻负,有一种观念深入人心:就是“信”的重要远大于“情”。

比如《史记》中记载的那个著名的“尾生常存抱柱信”的动人故事,也许也并非像后世有情人所崇敬的那样感人。那也是一个男女约会而女方未至的故事,尾生是一位守信的青年,他和情人相约于桥下见面,可是女子没来,大水却来了,尾生抱定“不见不散”的信念,牢牢抱着桥柱在涨水中就此溺亡。人们常为尾生的痴情感动。——其实倒也并非如此。尾生所痴的不是心中的“情”,而是他许诺的“信”。倘若真是重情之人,他是会为了心上人而保重自己的,起码可以转移到安全地点去等待吧。 可他却宁愿用“生死不移”来证明一份“信守不变”。尾生的约会等待,是“信”的意义,大于了“情”的意味。

在朋友之“信”里,也有不极端而诗意的、不偏激而浪漫的。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个故事,是苏东坡写的《僧圆泽传》。唐代的圆泽和尚,与李源是好友,二人相约前往峨眉山礼佛。圆泽要走陆路,李源想走水路,最后,圆泽还是顺从了李源的意愿,经由水路赴蜀。路上,他们在河边遇到了一位怀孕已三年之久的孕妇,圆泽于是对李源泣诉:这就是我不愿走水路的原因啊!这个孕妇所孕育的就是下一世的我,今天既然撞上,我就再不能逃避着不去转世了……十二年后,天竺寺外,我们再相见吧!其后,圆泽和尚坐化,那妇人也顺利生产。光阴荏苒,到约定的日子来临时,李源于月下造访天竺寺,见一个牧童对他唱起了歌谣:“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莫要论。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异性长存。”于是李源知道,这就是他相约十余年要见的故友了。牧童也赞道,李公,真乃信士。

这样一场朋友约期,竟跨越生死、缘定三生,不论身份、但凭精魂,是信,也是情!君子之交,情义高古,这样一个旷世传奇,以一种想象中的美好与惆怅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情义延续方式,告慰了对于“生死之交”的信仰。

当那个由圆泽转世而成的小牧童,等他前世的至交,等在秋风白露的月夜中时,也像《东门之杨》的开始一样,心里有激动、有期待、有揣测、有不安,幸运的是,他的信友如期而至,不负他死别之托,不负他三生之诺。当他们故人已会、转身离去的时候,这个故事的结局有清风长空、精诚万古,有着因不失信、不负情,而比《东门之杨》明丽温暖的色彩。

而在《东门之杨》的尾声,诗里那主人公站在东门处,看头顶的夜光一寸一寸褪下去,心里的亮光也一寸一寸暗下去。——他知道,在他的世界里,有一盏灯,是永远地灭了,有一个人,是永远地退场了,从此永远退出了他的生命。

责任编辑:杜铮(QL0006)